2020/06/13

對國際政治說壞話

按後現代立場論事,問題本身並非全球的,而是問題被全球化了,各國內政遂成為全球事件——外部化而超乎了國界,沒有一個國家可以負責,需要負責。
我們這代人鄙夷結構。凡稱結構,即非個人可以負責/可能歸責於個人的範疇。全球化模式,正是將問題提升到結構層次,彷彿看得見,但無法觸摸/解決——畢竟沒有國家能夠「單一」地負責,例如EU、WHO、世界銀行這類巨碩空無靈壓一般的集權存在,言必稱,對話、開放、合作;久之,它們習於視而不見個體的病灶,甚至堅決反對,針對個體作出(負責任的)評斷——唯恐被控,歧視;它們毋寧一次又一次宣言,任其形狀,虛浮,飄渺,似乎無人之境。
結構,或者在全球地理的行政尺度上,作為國界。本該是我們可以發力的對象。對象才是施為者,能動性、可行性、機緣的權力主體。
與疫情爭烈的種族議題。誠Banksy明言,終究是白人的問題(“This is a White problem.”),我們尚且得置外而明確地感覺到,那是「黑白問題」,甚至切入槍枝政策等本土脈絡的理解,那是「美國的黑白問題」。其他有色人種,乃至其他國情如何介入?本島「知識型」(第三世界終究以技術型為主但不見長)教授、「覺青」podcaster、美國土身土長的「華裔」大學生(中文版連署書奇妙地銜接到「東亞病夫」修辭的國仇家恨),或者亦曾被黑人歧視好一番的中國球星傑瑞米,仍須(我們善良地假設有此「必須」好了)在此話題上站隊,心懷異己地發言。這就是全球化的魔力。
進一步來說,聲援抑或「成為」(通常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件內部的人,是對「感同身受」的宣稱或要求的差別立場——假裝這是同一碼事的人,是對自身立場本身的不誠實或不成熟。在香港黑警與#BLM兩事件可以看出差別;很正常地,島民恰好與第一世界立場相對的。太多人混淆這個前提,只在乎發言,而不在乎發言位置,雙方皆有所不解,氣憤——我則因此氣憤。發言位置不如發言內容重要,目的地比出發點要緊,不問出身只管選邊——這無疑是一種全球化情結,積極地抹除地域與個體的原生連結;畢竟任何連結都唯恐遭控,歧視。
(但譴責偽善於利害折衝的機會主義份子如國王詹姆士,則殆無疑義,此乃真正歧視——在他眼中,港人及各種各樣遭中國迫害的人doesn’t matter。)
在全球化構造的虛擬實境共同體中,執迷於說不清而關鍵的「遠景」,使得好高騖遠的侈談風氣蔚為主流(大白話就是「政治正確」)。與此同時,權力/責任真空的「國家」除了「說法」無事可「做」,溝通對象大而無當(一片空谷跫音)的個人則無止境地消耗在數位燭光的擺拍。社會呢?由各種身份(比如政治上的「公民」)集合而成的社會,早已作為結構的實現/現實而被全面否定掉了;因為我們只在乎誰是誰,而非誰是什麼身份——唯恐後者也算是,歧視。
關於性別的身份政治,抑或如今只能空一格挪抬地談論「性別」?深櫃恐跨《哈利波特》創生者甘犯一等眾左文青,眾叛親離(#白人好忙)。無奈的是遙看這些對質語言,淪落名利場的混戰而廓清無望。私以為,流動是對於非片刻狀態的歷/總時描述,關係裡的個人仍可也應該具備性別與性向——但似乎在激進主義的標舉下(佈滿「歧視」地雷),「差異」 /「細節」愈來愈不可談述,對於那些無意、無法理解的沉默大眾,唯有走向不由/容分說的模糊性這條「正確」道路,難道這樣才真正精確而「自由」了?——某種戰後華人美學(「亞洲價值」旗幟升起)的既視感,召喚大東亞共「儒」圈最高品質,不言、不聽、不看,彷彿不存在而恍惚和諧,共識在於沒有共識,按呢敢好(án-ne kám hó,華語:這樣好嗎)?
所以時值陣雨無用地澆淋燒灼的鬱悶六月初,高雄人(沒錯話題就是這麼截然而瞬然地抵達了邊緣島國的沒落港城)能夠藉由集體憶起(reacll)以展現「市民」之身份政治的意涵(或者對照聲稱這是「民粹」),撤回(recall)一年以前低級而駭人的決定。如此撥亂反正,拳拳到肉,委實反全球化到不行,我真是(出乎意料地)佩服不已。這是一起純屬本土個案,2020年國際情勢下的小確幸。
小確幸真是地震、颱風、祖國三大災害環伺下島國仍得維繫下來的本命特產(無誤)。
自由,真正的自由是,甘願我們每一個人對能為自己的身份負責。




2019/09/30

約翰波恩《慍怒》介紹

讀後,上網試圖搜尋John Boyne《慍怒》(The Heart’s Invisible Furies)的介紹(李昕彥譯,2019,凱特文化)。但除了書商通路制式介紹以外,只有《中央社》發了一篇(業配?)。關於此書中文的數位足跡仍不多,所以不揣淺陋發文了。

這是一本不薄的小說,但相對其試圖呼應社會現實的歷史本身,又其實輕巧了。整部故事誠實地以一人物(Cyril Avery)之生命脈絡去複寫愛爾蘭同志權益的境況,真實性強化於敘事中提及不少至今仍是真實鮮活的社會名人。故事起自「恥辱」(Shame)是二戰結束的1945年,「後記」(Epilogue)則收在2015年的「遠航之船」(Beyond the Harbour on the High Seas),正是同年5月24日,長期受天主教把持的愛爾蘭成為了全球「第一個經由全民公投而非國會投票完成婚姻平權的國家」。

作者引述同祁家威那樣的人,是年逾七秩的愛爾蘭參議員David Norris的話,他以一生職志所爭取到手的權益最終還是來不及了:

對我來說有點遲了。我花了這麼多時間把船推下水。但是自己卻沒有跳上船。如今船已經離港在海上運行,不過看著心情也好(頁617)。

愛爾蘭出身的學者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以著述《想像的共同體》(Imagined Communities)成一家之言。此書譯者吳叡人是中研院學者,他的引介提醒著讀者愛爾蘭與台灣有著一定的相似性。同樣是美麗海島,同樣傍身帝國陰影,同樣有著自己不可解的悲情。

亡國感沉重的此際,我們當然還是會明白,彼此的差距有多大。同婚公投結果就差上許多了——無論是島民的反智還是中華傳統禮教(互為因果),其戕害都更勝!

回到文學,先從柯姆‧托賓(Colm Tóibín)的《黑水燈塔船》(The Blackwater Lightship)看到這本《慍怒》;兩位愛爾蘭同志作家的聲名都已遠播好萊塢,前者小說《布魯克林》(Brooklyn)改編為電影《愛在他鄉》,John Boyne則是《穿條紋衣的男孩》(The Boy in the Striped Pajamas);可惜的是,兩部大作都無涉同志議題。

讀著《慍怒》,彷彿能看見書中每一個人物,追劇那樣地迫切希望結局安好⋯⋯事實卻是,情節緊接而成的破碎澈底成了沒完沒了的密集情緒勞動(自私的主角在美國的某日幾乎同時地失去生命中唯二的摯愛男孩)。主角最終在腦瘤的病徵中重逢了前半生心儀的少年,左一句右一句恍惚的對話,寫在讀者的心上,溫暖的像是午後透過玻璃的陽光。

「朱利安?」我說。
「哈囉,西羅爾。」
「是你,對嗎?」
「當然是我,不然會是誰?」
「但是你已經死了。」
「是啊,我知道。」

在結束的時候開啟,J.K. Rowling這樣藉著老校長遺物向Harry Potter提示。《慍怒》以一個人的生命遭遇承受作者要控訴的家國歷史,亦是在結束的時候方才開啟。這讓我明白,認知到生命的結構,而這無疑是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解方。





2019/06/02

詬病「暖男」——再冷也不該拿別人的血來暖自己

林肯先生在座位上驚了一下。

⋯⋯

殲滅他們。

置之死地,不留生機,驅回巢穴。

必須擊潰哀傷;不能淪為禁臠,無能無效,更陷困局。

速戰速決,方能締造最大福祉,因此——

必須殺。

反對者是:強取你手中的蘋果,宣稱己有,為己所種的肥王型人物,他們擁有的一切不是白白奉送至眼前,就是巧取豪奪而得(不公不義的本質或許只在他們生來較他人強大、聰明、果敢)。蘋果強奪到手,便傲然大嚼,不僅認為蘋果真為他所種,甚至水果還是他發明的,謊言的代價則落在低下者的心頭。

摘自George Saunders (2017). Lincoln in the Bardo(何穎怡譯。2019,《林肯在中陰》)。

週末,電視轉到韓天一台,韓天二台,祖國手機台,豪奢地,成天SNG,強力播送這些「紅」合之眾於整座島嶼(天知道還落地於左岸)。

真令人害怕(類同小強密集恐懼症,直犯噁心)。

想起幾日以前,臉書上看到詩人林達陽貼文:「在催促時代前進的同時,我們是不是對一些懷念往日情懷的長輩太殘酷、太傲慢了?那些年代的台灣有太多遠不比現在好的地方,但那畢竟是他們用最好的自己認真活過適應過的時候。」以此要求我們要願意「溝通」。我深不以為然,果真是異男本色。

原來刻不容緩地為命在旦夕者聲討是「傲慢」的,暖男如此責備道。

學Communication出身的我,還真不知道這東西除了「再現」以外會有任何實效。

有人要死掉了。總還有人自視公道在那廂和(和)事(稀)佬(泥),你要尊重中老年人習慣看著人家因為他們而死掉的感覺啊,那畢竟也是他們的青春年華。

——只想問,要是以為某群人的情感記憶相當乃至大於被壓迫者分秒日夜的實在痛楚,那還需要轉型正義做什麼?

又比方。從來,同志就不是現在需要結婚,從來,同志現在需要的是,當前眼下,right now,此時此刻,就要被當作自由人——玫瑰少年死於無數次稍遲片刻的「寬容」;難道總是等到玫瑰花田,枯死一片,哭死一片。

世人皆受苦。

同詩人美好言詞的寬待時空下,都是任由更多好端端的人的寂靜殞落。切莫像左岸那般,將剽竊講成所有創新都來自於抄襲,中國式語言特色即是將黑白分明之物事混成灰色,標舉庸常共存,於是大家都一樣,價值無所謂高下。

劣幣驅逐良幣。不是每個個體都值得一視同仁地對待;因為價值恆有貴賤,因為崇仰自由民主,因為謹守人權法治。

林肯怎麼做的?開啟了南北戰爭,動真格的槍砲,才成功解放了黑人。

見血的,以戰止戰。掌權者得殺伐決斷清理髒東西,才能確保良善的生存可能。

像是反年改的老噁男性侵犯。這有什麼好遲疑的,我不懂。(還有那些都四五十歲甚至奔六追七的中老年男子在節目上宅X、X傑、X幹的喊著彼此名諱,沒有一刻自省/醒自身有多噁心有多憨蠢,也活得很不耐煩啊。。。)

只有這樣,我們玫瑰花田才保常年芬芳,不有惡臭。

talk is overrated.



2019/05/05

自我檢正




刪掉許多個別段落。無以為繼(繼承或繼續)。那些懸空的字尋不到去處,像是卡在沒有訊號切入的頻段,又如三四月。

漸成「新常態」,麻痺也好——內裏是一間單人房,放下窗簾,安放日出前才要入眠的自己;彷彿可以關掉感官,不看見外在嚴峻的失語風景。

寫就對了,大家都這麼建議。當務之急,創設實在的聯繫,說與世界聽見;唯有進入他者的視窗,才擁有個體存在的前提,包括其問題。

不過,就錯在,自以為能,學會和別人一樣提出合法有效的問題,徑直履行;那麼,日子踩著自己的步伐,便能跟上生活的節奏。結果是一敗塗地,愈是衣冠楚然,愈是自圓其說,愈是身困其中,陷入對誰都生氣的躁鬱裡。

友人試譯文獻引句中的evidence為「跡象」。我傾向於「表明」:梅雨落下,五月便讓給了夏季。不過,在這水氣如同植披般的文山區看得出來嗎?人在台中,遙想那間不安寧的屋子,有幾次,只差沒有身著睏衫攬抱玩偶急敲室友房門確認那感知裡的魔。黑夜退去,清明意識中,恨絕那樣被想像攫獲的成人如我。

矜持是病,字斟句酌是症狀,無能道明構成其生活不適。

初是介意,提防細節織就出無能掌握的線索網絡,怕是沾染一絲可能的難堪;搞弄成各種迴避而繞了各種遠路,回頭的勇氣逐步消解,虛報的自尊欲蓋彌彰迷途的驚惶。意識至此,不免歆羨起直面眼前心嚮往之人事物的正常人。旋即質疑,來往旅次,遁卻了人潮大流,是否就此錯別了「際遇」;那是縱然抵達了目的(若是/若有),終究走向了不同的地方了——講到底,有無可能,彼時意圖裡早包含了這個先設條件,一處無人踏足之境?

將行何方?向朋輩,向母親,向指導老師,反覆確認此事。突憶同梯謇諤鄙語,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能夠兩全嗎?文義解釋,歷史解釋,體系解釋,目的解釋⋯⋯;有沒有一個說法,其語言打開蟲洞那般接通彼此維度。

黑天暗地裡,打造這樣一條隧道,夢想前往無人之境。

實在不服氣,室友嘲弄我的存在對他人固有「挪抬」之效。離地得很。

今人稱「接地氣」;諷刺地,過去相似用語「掌握脈動」似乎不再——又比方「顏值」取代了「外貌」的表述方式。多是這類意義的本質置換;它們是一樣的,卻也不一樣了。這類修辭流變暴露出蠻橫低階的價值取向。在於時代,區域,實踐中,集體意識作祟下,以多數暴力的共謀形式,鞏固了大眾承認的認識基礎,偏見得以蓋台之姿攫獲客觀視聽,佯裝中立地位,並進一步變形/誤導對於事物全貌(big picture)的理解。

九零後。千禧世代。八年級生。發限時圖文分享螢幕中介的現實——自行作廢,便沒有人要作廢誰了。猶新若舊,雖死猶活,像是創新的復古;風格裡尋找需求,反之亦然。如此長大,便學會在廢然裡立身處世。

近月,一點一滴讀完《不眠之城》(Insomniac City: New York, Oliver, and Me),享受其中共感的吉光片羽。作者自言被死亡染色之人。我執迷於父母輩作家的口吻。沒有歷史隔閡,但有年歲歷練。好好地講話,想成為那樣的人。平心靜氣,儘管誠實,視線依然包含旁人,習慣性分擔社會責任。在時間裡自轉並且公轉,軌道於無形。

《不眠之城》(2018)by Bill Hayes





2019/03/16

短評RBG兩部電影——不恐龍大法官、法律女王

《RBG:不恐龍大法官》劇照











昨晚去看了紀錄片《RBG:不恐龍大法官》(RBG),不免有些失望。

中文片名裡「恐龍法官」四字脈絡不相及而不知所謂(諷刺的是,Ruth Bader Ginsburg正是因其「不流俗」的先進思想而「惡名昭彰」(notorious),唯恐在於本島脈絡之鄉民正義下有違民意而被打成「恐龍」呢!)。除了這細思而可笑的片名,片中翻譯亦似多無法律專業人士把關,比方「D.C. Circuit」(巡迴法院/為聯邦上訴法院)隨便翻成「華盛頓法院」,如何讓觀眾正確理解到這個位置對於Ginsburg的生涯意義?

尤其是紀錄片,資訊的真確性更是不能失之毫釐吧。

不過,即時不論台灣片商的不專業問題,這部片也真的只是「紀錄」片而已。

停擺在「介紹」Ginsburg的層次,紀錄片的「觀點」淡薄。腳本一味強調她非常人、tough的人設,彷彿即能順理其後於社會動盪、轉型中拼搏的渠成,似乎難有其他更深刻的脈絡理解了。不免流於簡單。原是期待,“case by case”,示意言詞機鋒裡有著如何的洞見,而為這些洞見的實踐、打造,實是輝映於策略以外的偉大人格。

該片維基百科式順序條列Ginsburg出生至今的「成就軸」(early life and education, personal life, career。。。云云),「fighting」的過程相對著墨甚微,少見考據與揣摩,淨是以重複畫面(提名大法官的聽證會。。。)、幾組受訪者拼湊過場,還以為是SOT帶子那樣的電視專題。

片中還是有亮點。Ginsburg提到母親生前的教育,be a lady與independent,說明她人格魅力的養成。維州軍校案,時過境遷,如今已是招收女軍校生的二十週年慶祝場合,不言自明憲法判決如何影響許多女性的生涯。以及,Ginsburg在被問到如何應對無視歧視存在的守舊派,她自認是「幼稚園老師」的帥勁(不過,這在台灣恐怕被打成菁英的傲慢吧)。

較之起來,早先看的劇情片《法律女王》(On the Basis of Sex)將重點放在Ginsburg的發跡,從男性為主的法學院再到法庭,如何與丈夫相偕成就家庭與志業;其中,透過一個初期案件,十足表彰RBG本色,勇敢決斷又至情動人。我在看《RBG》時常腦補《法律女王》所得的理解,方能不淹沒於流水帳般的記述。



2018/08/22

喘息


A drunk on the pavement is something you do not need to see, and part of a world you do not wish to be part of, so you look away. 
Children are very good at looking away. 
你不會去看喝醉倒在人行道上的人,這世界也有部分是你不想參與的,所以你會把頭別開。 
小孩非常擅長把頭別開。 
Neil Gaiman (2012) “What the [Very Bad Swearword] Is a Children’s Book Anyway?” (沈曉鈺譯)

#1 找房看屋
午後,悶滯圍城,停佇路口,茫然四望,拭去額脖上的汗,推開瀏海與後腦勺髮尾。琢磨,考慮再三,修剪自己的需求,削足適履,努力把自己住進那些窄仄的格子;只能在欠缺中抉擇,無風,欲振乏力。傍晚驟雨,一陣一陣,倦意漫漶記憶,滑開手機欲回溯,心神同手機頁面排列陌生電話號碼,無主上下。

城市千門萬戶。夜裏,樓廈逕在大馬路旁公然輝煌,鑲嵌陽台的光同聖誕樹上的燈泡,層層恆穩流洩,覆底的陰影藏著自己的漫沉腳步,街燈指路,踅入暗默巷弄,老舊公寓借光在那坑窪裡的水灘。視線只在那一刻,惶惶回睹,毫無著落,彷彿穿過,即使渺小仍猶誇飾的存在感。


#2 徒勞時間
時間一直都會是問題。矛盾地,耗費大量時間,審「時」度勢,一事無為——我們佯裝一點也不在意,正是太在乎——小心翼翼地虛度時光,縱然才情,只聞樓梯聲。終於,過往資料陳列高閣,午夜徬徨,張望之,回顧而能注意到,細數出,那些斷掉的後來,乃親手窒息掉的開頭。遺恨於將來:如果,如果要有一個持之以恆下去的,該有多好。


#3 反身展演
有人說,與你說話,自己會感覺到自己像是個白癡。

許是盛氣凌人的提問方式,專心致志,捕捉話語流落的次第及邏輯,那些話挑戰著言不及義以外的評價,對此,不禁流露倨傲的檢視神態,以為別人怎麼想都無所謂。

——如果誠實些(潛/前意識裡),你可也明白,過程是運籌帷幄的,說這句話,說那句話,旋搭上一句話之後,挑刺,細究,計較。接近一種練習,復返,諳熟。至於看起來,順其自然的猝不及防,介於聰明和無聊之間。

過程裏,這份「不自然」所創建的距離感。心機設防,處處都關於識別,欣賞的人在於懂得的肯認,專屬(於你)的權限。換句話說,這全然關乎等候:人來人往,事隨時往,日夜輪迴以淡漠外表的作勢,直至尷尬,舉止無措終於也變成了一種習慣;但更深沉的期待,則是機運裡的默契,許諾,祇在剛好的時間份量裡,把握,連結,有所積累。

——另一方面,相對屏蔽其餘人。他由衷的是,怪異節奏的幽默(有人笑了),感知疏離而理解困難,獨特心靈體系有著恆絕的封閉性,不流俗只因艱難從眾。卡夫卡的飢餓藝術家,心底願望,他亦想飽餐一頓。

沉緬於此,諷刺便著落於明知故犯的興味,常常也傷人損己。張力自始是中性的,久之形成慣性,「拒斥」的面貌體現於常態應對——自始至終,那樣的星球無人生還,獨自旋轉,孤單運行。然後,或多或少,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