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7月, 2021

算了


著實令人火大。

算了。自己的日常確實無聊至極,到底是無話可說了。但真的回到一個人,看劇,聽音樂,讀新聞報導,突然間,這麼落寞。

於是,當沉迷那些與自己無關的劇時,紅了眼框,不免心痛;回頭發現,對於此刻絕然孤立的處境,多落單就多失望,不欲自卑卻傷感來襲。畢竟,至今以來鋪陳的道路,即使落魄還是體面,一派排拒的姿態,逞強地我行我素,與其遮掩,乾脆覆寫過躲避的事實,彷彿良久,不合群地合群起來,便也不用藏匿一絲難堪了;在人際裡悉心剪下自己,留下煙硝般的陰影,似在而不在,或許在燈光穿透的雨夜,模糊視線裡隱約看見,那樣比離去還要淡然的實存證據,就連難過也無從指涉,想像卻缺乏對象,退卻而毫無必要,以致連像樣的悲傷都顯得多餘了。

一晚,猝不及防地,幾乎無法承受那樣排山倒海的感受,懊悔?沮喪?寂寞?愴然地在浴室蹲下,抱頭遑問自己,到底這一切怎麼了,陌生而乖違地難過起來,是對自己嗎?從前一再放掉的麻痺無感,今後還能沉癮而無動於衷嗎?

洗完澡後憑坐床頭,冷氣房暗裡,周身殘熱透露著莫名激動,思索或許還是致信過去,明明應是求和,卻以討教的措辭,揣摩一副淒然帶笑——調整語句到那樣的口吻,似乎構成一個絕佳的起頭,高傲有餘,傷人也許,自得其樂。但就要接著講下去,沒有前途便無以為繼,恍然意識到這已不是第一次,而是一而再再而三,難道還要自欺欺人;要不就承認吧,我喜歡並享受著自己這樣的人格,其病態程度可與我討厭這個世界旗鼓相當,我對人的那些需求,終究無可告人的異常失能,如此,微乎其微地維繫毫無期待的陪伴與消遣,何以致之,何時方休,何去何從?一路不正是這樣的認知決心走到了現在,至今可有轉圜,可能轉圜,可以轉圜?

倏然間,我感到又冷又恨,狠絕得興致盡空。倒下,翻覆一個猥瑣而曲折的臥姿,徒勞而疲憊地睡去。

是啊,我錯得離譜。過往那些隻字片語,果真是毫無防備地透出望穿秋水的乞憐眼神吧,全然洩底了。回顧這帳,一塌糊塗。現在說是設下停損點,大概為時已晚,那就換個熟悉的做法,別過頭去吧。根本毫無長進,但果然,自始至終最適合我;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一直以來。

裝大器以挽回,你沒有那種餘裕。你只會為了保全自己,不惜切斷關聯,稱之為識相。你從不屑反省檢討,錯也好,對也罷,沒了就沒了,只要對方不再否定,戳破以傷害自己,那樣就好了。你制高點上的發言,固執扼守的原則,不過是偽裝成潔癖慣習的欲蓋彌彰,唯恐任何不堪被揭發,總是片刻不容地收拾掉狼藉與失序的痕跡。你從來不清楚,也不介意自己的志向,如果可以,你迎合所有人的企盼,你甘願信守承諾而活;你覺得這樣就是快樂。到後來,你也洞悉到,除了匪夷所思之高不可攀的顏面,你這人根本毫無信念,一直以來,從害怕失去別人的期待,到轉身親手捻熄,活成更加費解,更加困惑,更加唯我獨尊的隔絕版本;即使再也沒有人會對你有所看法,這樣悲傷卻又這樣心滿意足,除了自己,你沒有辜負誰。

好在始終駭人的翌日,永劫回歸的職場,得以聚精會神以裝模作樣地應付起消磨生命之事,從容包裹不屑,小心翼翼得過且過,藉由汲營這些能以金錢量化的付出,勉勉強強地反證自己尚未被這個社會剔除。至於目的,這刻也總算洞悉,所謂「惡趣味」那樣的蠻不在乎,不質疑而能無所謂,散漫而解放,任由現實一日一日地消化自己,連同那些在脆弱時分聚攏而來的糟透感受;正是如此,這般黯然寂寥的境況,就當是一個玩笑話,我笑了出來,尤其是如果能跟誰說的話,一旦全盤托出,那真心是太好笑了。

所以我說,算了,還給自己一個註定什麼也沒有的自由自在,全然而絕對。

如果我不火大,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