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12月, 2013

一個堅強的理由



有時候會心驚惶,怕自己有天會遺忘寫作的技能,怕自己不再存有一絲堅強的理由,怕自己只是裹足不前地作繭自縛而氣力不使。年關以前,想的事情是這些。 

處在抉擇路口的我困蹇十分,我告訴朋友,我的決定難以建立在表列出優缺以勾選或刪減的損益分析上,反而,我常常只是需要一個堅強的理由,而現在卻是沒有理由地耗弱下去,並能感受到自身能量的忽明忽滅,什麼事都沒著落,所以無敵煩惱。我點開一部有點久以前看過的公路電影,浸泡一個鐘頭的虛構時空,以便抽空自己的現實存在感。可是還是好難。我沒有看完。 

聽完一個憂傷無比的故事,我對這樣的信任感到深重。至少這個學期開始,或者更早之前,我隱約感受妳是強大的,我是說一種靈魂的質地;於是,在妳說這個故事之前,妳談及的諸多經驗想法已然成為我相信地球運轉下去的理由。但在那個憂傷段落終結時,我卻忘了說,一枚性格剛烈的女子其實是肯定走過來的妳,而非當時那個傷痕累累的女孩,女孩讓人無限難過與憐惜。如許是遲到了的人生終將回歸到妳的將來,持續抵達更遙遠的以後。現在辦公坐鎮於冬暖氣夏涼扇前的美麗氣息理由十足地證實了發展趨勢,我相信。 

妳給了我一個我可能已知的答案,並贈予一書,我凝視著扉頁上的留言,然後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很想坦承,那張聖誕卡片相當語無倫次,就只是想說我很愛妳,謝謝對我那樣好,可我卻怎樣都寫不出來。我逐頁翻開妳的心意,一個傷痛並述說著的故事便順流而出,書序寫明這將是書寫者唯一一次召喚過往,以後就要讓她留在冥府了,從此讓女孩安息。床沿的檯燈映落書頁上,看著她自剖的文字在橙黃的光線裡,露出那樣明亮而溫柔的語氣,朦朧著,暈款出一股堅強無比的氛圍。

使得我又想起在這個冬季裡,你們在節日裡說明的一切理由,都那樣溫柔而堅強,我毫無理由不堅持下去我所擁有的理由。 

你們每一個人,但願我再說一次,我都惦在心底。

07 12月, 2013

我真的不知道



視線穿過百葉窗的縫隙,下方是單向車道,只剩乾淨的橙光流連在柏油路上,黑夜裡,寧靜十分。櫺前路樹上的葉在冬風裡抖索一陣後,復歸靜滯,停格,彷彿剛才只是想像中的畫面。此刻,我內心突發焦灼地想著,似乎錯過了許多,可我不記得了,像是曩昔的恐懼,其實尚未克服,至今仍不斷犯錯,重複一次,重複兩次,重複三次,所以也就忘了。

直到昨夜,空無來襲,過度撐持的兩頰隱隱僵板著,我無比疲憊地感到傷感,我不了解這樣的悸楚,更深的夜,眼皮發痠,前方愈形迷糊,恍惚之間,我才想起來一切,那時,許多理性的說辭構築起一條道路,行於其上,走離了原點,一程接壤一程,回頭再也沒有了熟悉的事物時,可以勇敢地說服了自己,並安排一場和解,儀式一般,燈火焰焰中,不復從前自己。彷彿置身綺麗盛會,出於自保或逞強,我告訴自己,無論如何,我終於學會了,不復從前自己。

我不熱衷解釋,或許也只是心疼而無意坦白,不忍回顧,那些抑壓完好的痕跡,趁著心酸時,倦怠時,混沌時,都會蒼白洩露而出,像是摺疊不夠整密之處,一旦猛然發覺,淺淡縐紋輾烙出無數歪扭的條條溝溝,鑄在鄉下人家門柱前那方洗衣石板上,任憑自己用力且努力不懈地刷洗著無論晨昏的總總駐留,無比仔細地滌濯掉那些彷彿岔出的隱形線索,牽動著什麼,「不須也不能。」我一邊動作一邊喃喃自語。

一宿壞眠,懨懨地進入早上的課室,單身就坐,前台座上是從前到今天法律系都前途想望的三個位置,不,尚得加上代表第四種前途典範的主持者。優異的他們以生涯發言,示範一路How to know yourself的旅次,坦承過程未嘗沒有絲毫惘然,但每一行腳程都著實以對,而持續回饋到今日,究今日成績,所有都不是枉然的。

無所謂了,反正被看待也不過如此,我自己也這樣覺得了。可是,那樣又算什麼,自欺欺人嗎?被愈形巨大的空虛給嚇醒,並厭惡自身所繫,投射,牽動的情緒恁般起落無常,由得虛假的自信與自憐不斷膨大並消氣萎靡,到底心志何方?像是一台反向疾駛於公路上的車,被數不盡的分隔柱掃過眼前,我沒跟上誰,並且被狠拋在後方。如今的我像著了魔那樣無所遁逃,然後頹喪萬分。

我真的不知道。

24 11月, 2013

重複地說給自己聽



詹宏志說他的《綠光往事》是要寫給高中時的自己聽,他希望變成一個從未來回來的鬼,告訴他說其實以後這個事情是這個樣子的。
我以為,也許你也該明白,當下的不明白,有一天也會明白的。

《時空旅人之妻》裡,未來的主角回到以前擁抱那個怯懦的自己:
我想起我九歲時的驚訝,我那時突然了解:我的朋友、導師兼哥兒們,就是我。我,就只有我。這種感覺真是寂寞。…。這就好像魯賓遜在海灘上發現了人類的足跡,但後來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腳印。那個我自己,那個小得像片樹葉、薄得像水的自己,哭了起來。我抱住他,抱住自己,久久不放。P.69

倒是你常常在這個時期,想起他,想起那個好像無懼世界運轉的他。
現在的你,目睹窗外物轉星移,遲疑而且呆滯,真的被墜的好徹底。
怎麼說,怎麼對自己說,沒關係,看著辦。
可是也只是這樣重複地說給自己聽。

無望的感覺像是甚麼,是極目空茫,是獨踽鬱悒,是晏起悽惶,還是一點不剩地消蝕著所有的在乎,直到握不住那樣放掉了。
你有時候並不很明白那種墜落感從何而來,那樣徒然揪心著所謂不明白。於是乎目睹所有事物皆然背道而馳你的方向,最後只不過是自己無謂地放逐自我,怎樣衷心在意過的也要煙消雲散,好一陣子,收納,掩抑,淡忘,你在某個當下憶起並恍惚著,倏忽一個清晨來到,隨之它們殘缺地擱置在隔夜了,日子照過。

我常常這樣陰暗無比地想著。愈是正視並深沉地承認自己的弱點與缺憾,俯首認輸,愈是能在惡劣局面中釋懷處之,如此一來,便可以不再有所衝擊有所碎裂有所逸失──因為已經不信了已經零碎了已經棄守了。開始,我相信,到底死去的事物不再一次死去。回過頭來卻證明,寧可相信,尚未零碎,無意棄守,終究我還是無比失落與挫折。賣座的通俗電影《失戀33天》也這樣演說:「世上最骯髒的,莫過於自尊心。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即使骯髒,餘下的一生,我也需要自尊心的如影相伴。














回歸山上宿舍區,日光輝映窗前樹頭,高處有完整藍天,任微風篩入紗窗,時空異樣。我頭一周便失聰一耳,頭重腳輕,使得這些困惑的日子更形茫然,無所依循。匆匆返鄉醫治,順道大甲求媽祖庇佑,再回政大,卻只剩一周時間,第二周裡日夜塗修備審,這之中因為怕後來失敗被別人知道自己會更加自賤難堪而選擇自閉造車,除了室友始終陪在我身邊,始終安撫我得失心的暴躁與陰晴不定,始終明白而拉著我行走在自溺自厭的鋼索上。

後來我還是忍不住了;在那些資料付梓繳件後的某日,我到辦公室晃悠,跟書院姐姐講著講著便脫口而出,重複那些與父母的話:「你們儘管假裝沒有這回事吧,我無能承擔任何失望。」結果好像嚇著了姐姐,陰黯無邊的我惦在她心上,在我口試日前晚,憂心地買了一條金莎要我室友帶回寢室,包裝上的紙條盼我甜美同此糖得以通過口試;夜裡,我補完前一周英美法導課程的1996年電影A Time To Kill,男主角(Matthew McConaughey飾)以身為幼女父親的同理心跨越膚色為黑人被告打官司,那是一路節節敗退的訴訟進行,直至尾聲,他要陪審團閉上雙眼,用心傾聽他娓娓道來一個悲傷無比的故事。此處,不由得想起Shel Silverstein的詩〈No Difference〉,關起燈來,不分大小,沒有貧富,無論顏色,同等尺寸,同等價值,同等樣貌;閉起雙眼,同理心淌洩而出。思緒如斯流轉,我突然懂了,或許沒有動人的音調詞彙外表,但有一顆赤袒真心,只需要他們的傾聽而非疑問。我把口試委員當成陪審團,只做一件事:說服他們判我無罪(not guilty by reason of genuine affection),只要他們聽到我的真情實意,像牧羊少年中的老王這麼說:「當你真心渴望某樣東西時,整個宇宙都會聯合起來幫助你完成。

Shel SilversteinNo Difference

Small as a peanut,
Big as a giant,
We're all the same size
When we turn off the light.

Rich as a sultan,
Poor as a mite,
We're all worth the same
When we turn off the light.

Red, black or orange,
Yellow or white,
We all look the same
When we turn off the light.

So maybe the way
To make everything right
Is for God to just reach out
And turn off the light!

近日,多元成家法案引發社會爭論。《蘋果日報》適時在「人間異語」專欄刊出〈不懂女兒愛女生 但我好愛她〉,同志兒女的父親結語:「人不要抓著一個點或壞想法不放,別憂慮太久。我最希望的還是女兒能開心的活。」亦可證:你假裝沒看到,甚至徹底不懂,只因愛無條件凌越一切。

我頗不以為然黃乙玲最新專輯樂曲上的陳腔濫調,但在姚若龍寫給她的歌〈惦惦〉(但我個人比較喜歡蕭閎仁的)唱到:「惦惦 惦惦嘛是一種勇氣/有一暝 有一暝/你會面對現實/若無相信 解說嘛無意義/一旦切心 就離開甭責備/惦惦 惦惦嘛是一種慈悲/惦惦 惦惦嘛是一種慈悲」讓我頓然想了一下,車上,我問駕駛座上的達媽說妳會認同嗎?她竟然說:「對呀,很多時候就只是惦惦。」一時,我也無話可說。

是以,我大概懂得,藉該法案對同志族群散播無限仇恨言論之人,徹底缺乏愛。














回到我的人生軌道上,我還是有些僥倖的。總是依賴著書院姐姐們對我的照顧,宜芳給我機會做雜誌總召,日後無論何處的她總是看照著我;萱妮在我決定雙主修時的膠著時刻出手,在我課業忙碌之際放鬆服務課程的要求;芳廉給我充足信心,她教我散發溫暖,她讓我看到自己的可能;淑貞帶來台中的親切,總是饗我那些富裕的幸福。師父張潼帶我進入新聞的行列,她給我最深切的肯定,時時關心。彷彿這一切都是註定的事,初啼的雜誌成為口試的考題,我訴說出那些我再三臨摹過的思緒。


我無意將僥倖作為可以感謝的事。我只是希望我作成我期許的那樣,那天到來,我夠勇敢直視過去的自己,擁抱他,帶著過去我自己的想望疊合之後的我的寂寞與熱鬧,我們不對自己說謝謝,就只是緊緊抱著彼此說,沒關係。

15 11月, 2013

政大傳播學院變革

「傳院博士班30周年系列報導」因應傳播環境改變 博班教育重新定位

【傳播學院陳冠達報導】2013-11-14

面臨當今數位匯流與全球化浪潮衝擊下的傳播環境,政大傳播學院逐步整合院內教研資源。新聞系博士班本學年度(102)開始調整為「傳播學院博士班」。並自明年度(103)開始,大學部大一、大二不分系招生;新聞碩、廣告碩及廣電碩亦併為「傳播碩士學位學程」。

 集中全院資源,擴大傳播研究
 傳播學院院長林元輝提到,依廣告系、廣電系的學術進展,八年前始有設立兩系博士班倡議,但考量到集中教研資源的可能,且歸屬於一系的博士班已非國際學術潮流而暫緩。林元輝認為,學理相通的基礎下,應傾全院之力培養博士班;他也指出,從近幾年新聞系博士班論文題目發現,研究領域已從新聞學擴大到傳播學,其中不乏公共關係、廣告及人際傳播等主題。

 「這是站在學生立場的變革,以更大的pool容納更多選擇。」傳播學院研究部主任陳憶寧說明,儘管過去已有納入非新聞系的師資,但課程設計與主題研究最終仍由新聞系決定。陳憶寧舉例,過去博士生研究主題若涉及廣告領域,得找有廣告專業的新聞系教師,或是另找到廣告系教師;每個環節都有其困難,累加起來便限縮了研究的可能空間。

 維繫「本地連結」,回應業界需求
 「過去,新聞系博士班的特色在於與本地社會的連結。」陳憶寧指出,新聞系博士班創立三十年以來,培養出國內眾多人才。但她不諱言,當今高教市場萎縮,加上過往熱門的政經、文化研究人才趨於飽和,鑒於持續快速變動的傳播環境,需深化對新聞媒體問題的認識,並增強產學合作與學術發表的能力。

 「畢業後才是學習的開始。」陳憶寧強調,「博士班念太久根本不符潮流。」為了縮短博士班修業年限,新規定博士生於一年內通過資格考後,選定指導教授以便即早成立指導委員會,加快進入社會場域「實際解決問題。」

 對於傳院近日整體改革,陳憶寧釐清,傳院博士班擴大研究主題範疇,期望開展出更有活力的學術研究;而大學部、碩士班不分系所招生,是為了培養學生應對傳播產業的多元技能。林元輝亦強調,博士班是近十年討論下的調整;碩士班則是就畢業生主要流向業界的趨勢,同大學部為因應數位匯流下的產業現況,取消分系招生。

12 10月, 2013

出發去畢旅



誰又是強勢的,做自己固然需要有很強的氣勢。但誰不慌張,行於無邊迷雜的萋萋莽原,手持鐮刀,出草,獵獵的,然後刷過去,遞步向前,後邊隨即簇擁,逼仄空間中旋身,回頭一瞥,從前來路已然迢迢不在,而未來,前方卻是一點也不明朗。

你心弦一緊,扣著,那些悔恨。愛過那樣多人,他們隨後遠去,再度回到素昧平生的伊始關係,然後見著了,一次又一次,從尷尬行往生份,最後再也不置一詞。

一路走來,用當今的成熟打敗昔日的幼稚,想來,還是一件幼稚無比的事。

還好,這些日子揣著真心過了,沉澱以後,仍盼著往後程程受用。

1.
灰灰陰陰的天際線上,在高緯度才有的秋季,出發畢旅。

夜半向北,第一航廈廳內燈照熒煌,行李輪聲滑過,腳步聲帶著心跳聲趿過,一關闖過一關,飛機就要起飛,有些失速,有些衝撞,有些墜危。飛行在顛簸的時間軸上,昏睡在半夢半醒間。小小窗格外,曉光刺目;升高一層層,便又一次次耳鳴。

降落了,滑行好久好久,関西空港很大,下機的我們搭乘接駁車到另一處,過關以後才算入境。南海電鐵上橋以後的初段,遠眺極目盡是淡藍汪洋,揣想椅坐下便是浪花朵朵,震著旅人心旌搖曳,心思早已盪至遠方那樣興奮。自難波轉抵心斎橋後,展開八日上天下地的地鐵旅貌。

總是在抵達時刻的茫然抽離中害怕著將來離別前夕的依依不捨。

2.


至高,再至高。搭乘兩次兩處的大阪摩天輪均將我們拆成兩隻車廂,緩慢上行的過程中,底邊的陸地愈形廣大,我突然覺得,世故漫長,此刻雙腳過份痠疼,只想這樣放空著力氣,只想這樣擁有著朋友。某些時刻他帶著你的情緒拍攝著什麼無以名狀的快樂或沉默,某些時刻他播放一些你也覺得合宜的音樂或氛圍。




3.
大船航行在港灣,船桅看似要打上雙層鐵橋,然後通過。上船前,我買了蘋果水,喝下那樣的香氛促我開口問了他,或者我也終於告訴了同行者,此刻已然開始遙遠的電視台實習生活。其實我們都渡過了,但總是海水瀲灩著藍天白日,夏日,鬱鬱的,卻又過曝著,遺留一身黑皮膚記錄著。那些日子也像是行船,無不是搖晃過的旅程,並持續盪漾著我們之後的日子。


在新堀橋遊河時,向晚的風酣觴地吹聚著我們倚靠彼此。嘴裡尚留著章魚燒的濃郁口味,旅途疲憊,在導遊熱烈十足的日語中眼皮重掩。幾次開合著眼皮,船行過幾座低低的橋底,數不太出來,低眉看了河道地圖推行到何方,希望更慢,更慢下船。轉彎,回頭時,這些一幕一幕都不捨得。






4.
清水寺依勢而座。跪拜過後,走出至側邊觀景台,這邊回望,才知適才履下夷地,竟是數柱巨大木榫層層卡在山關,共同撐起的一整處板棧,於其上篤然造寺立佛,吸引信客如織,廟前香爐煙裊至高空逸散,一時也似山嵐。這裡是早秋景況,夏日的餘熱還使人汗流,惟大殿內的寧風滌淨一縷靈魄,是能不膩不垢。

到了遠方,便不願罣礙著什麼前方。心裡惦著好壞參半的運命,也就好壞參拜著。好的你留滯著,壞的祂燒燬,但未必一片籤詩能解一時苦樂,我沒抽一支籤,旅途結束以前都沒有。

5.
八天以後,就不再是八天以前的我們。就像是四年後,就不再是四年前的自己。開學後兩周,因故整理那些種種,其實亦只是八月假期中,我時時在想的事,副駕駛座上的我有感而發地對她說:「我很意外卻很踏實地感謝這些日子以來我自己曾經的付出。」(謝謝妳帶著我走到這裡。)

「你大四了呢!」亞維突然發現那樣地看著我。那些頭重腳輕的日子,到了第一周的右耳失聰達到高峰地耀武著;然後我就明白了旅程中的所有的隔離感,所有清晰卻隱然抓不住的感受,以後也會這樣一直,一直下去的。 

我總會記得,我的小世界裡有過你們每一次陪伴與每一句問候,終於成為我以後努力下去的火炬。


你閉著眼睛諦聽:風是否也吹過遠處一片玉米田,那無數的綠色闊葉在風裡晃蕩翻轉,刷刷作響,聲音會隨著風的波動傳來?那麼玉米田至少和你同一個世代同一個空間,那麼你至少不是無所依附幽蕩在虛無大氣之中?──龍應台〈幽冥〉

20 9月, 2013

敘明原委



原是要寫成四年的筆錄,第三年初早已發現無名的潰敗在即,隨即備份搬家至blogger;往後,我開始單文雙發,無名與Tumblr併用著。 


說來矛盾,當初選擇無名的理由也是他往後一敗塗地的理由。而且這個矛盾,延續了我選擇Tumblr的理由。 


大一傳播與社會課上,認識了麥克魯漢(Marshall McLuhan,1911-1980)的傳播理論,在《認識媒體:人的延伸》(Understanding media: The extensions of man)書中,他以媒體冷熱之別的觀點,解釋媒體形式如何影響世人感官。「冷媒體如電話、手稿、口語,需要人的深度參與,熱媒體如廣播、電影、印刷品,因為清晰度高,所以不需深度參與。」 


那時課上,依稀記得陳憶寧老師的解說,她認為,隨著時代科技的進展,冷熱媒體定義不變情況下,所指媒介將有所改變。換言之,網際網路的出現,傳統廣電媒體也可能成為冷媒體。依據這種說法,大一那個時候,新科社群網站臉書鴻運當頭,痞客幫、隨意窩等競逐網誌使用人口,無名早已是強弩之末;此刻,臉書成為熱媒體,無名成為冷媒體。 


我是那種,人群之中,潮聲之中,會終日惶惶然,不知所措的人種。相反的,我只有在完整的個人空間中,才更明白清楚自己的所在,而能有所長成與收穫。舞台或大或小,盡力揮灑便是;知心朋友幾些,但他們能夠分享你的孤獨與真心,我的世界俱足矣。 


臉書動態的一片巨大熱鬧,讓我更加看重無名網誌的清冷。無名網誌允許並典藏著知心好友的純粹,讓我得以無所顧忌也無須討好漫漫無邊的世俗大眾。 


但無名一路的頹勢令我憂心,商人總是無情重利的,很早之前便開始傳出關站的風聲。警醒的我去尋覓了一個尚無中文介面故不多台灣人使用的Tumblr併用著,以維繫著同樣的冷。結果,無名撐到我大學第三年末仍確鑿地熄燈,我便在出國畢旅前夕,將第三年及暑期的種種意念,也一併備份、搬家過去blogger。


想來,世局板蕩,也只能把握住彼此的關照了。







【延伸閱讀】
1. 麥克魯漢:數位時代的先知。
http://blog.roodo.com/orpheus/archives/5682757.html
2. 黃國庭、顧佳欣、李郁莉(書評)。「萬一他說對了怎麼辦?」—對麥克魯漢密碼的新時代探索(http://mcr.nccu.edu.tw/word/16394292013.pdf

18 8月, 2013

倒數的暑假


1.
七月實習時,每一個哥哥姊姊都問我,「結束後,你八月要幹嘛?」

但往往,超級不好意思地坦承,「痾,回家。」

「……。」

「?」(os:不行嗎?)


酷炎夏日在家中無事而乾燥。回家,媽媽幫我洗衣服、叫我起床吃飯睡覺、帶我出門購物。只是做一個無聊至極的孤僻男孩。



前些日子,表姊帶著表哥來拿喜帖給媽。

「叫舅舅!」表姊命令她的兒子。

「葛格…」姪子看著我不知所措。

「不是,是九揪。」表姊糾正。

雙手掛在表姊手上的姪子,邊盪著,邊注視著我。

……

「葛格。」(被糾正以後略帶遲疑但又堅定的執念)



無端想起實習時,跑單機的攝影大哥無暇抽身請我動手的時候,「底迪拿Mic去收音」、「底迪去問明天記者會在哪?」、「底迪幫他別Mic。」得空時的他問我,「底迪你是哪裡人?」「底迪你想學什麼?」…… 

令我錯亂。事實上,生而為哥的我,是有些嚴肅,也一點都不可愛。

比方說去年暑假兩個月,家裡事多,我幫媽帶安親班。小孩子尤愛告狀,但我不甚認同這種行徑;所以,我抬起頭盯著告狀者雙眸好一陣子後,不明所以而遲疑地問他:「關你屁事喔?」結果再也沒有人與我說他人是非了。另外一次,試卷發下去後,小傢伙們熱熱地喧鬧著,我非常冷淡地說:「你們可以試試看我的底線。」結果眾人安靜快速地完成了。 

據我媽說,小朋友曾私下表示,大葛格聲音不大,但眼神凌厲,常用手指指示代替動口解釋(很懶惰),不苟言笑(沒表情),非常可怕。這次我返家,午餐時段我現身過後,小朋友緊張探詢我媽,「大葛格回來了喔?」 

我心知肚明我的殘忍。我不願意跟進的是,小朋友習於成人好聲說教後才行改正及遵行遊戲規則的管教模式。究竟除了你的父母,誰會為你的人生負責呢? 

但或許我才是不通曉社會風俗情感的人。許多天線父母熱愛以疊字音詞助興兒童生命,他們只要小孩能無法無天地發揮生物性本能行為,吃、喝、拉、撒、睡,俱足矣。但又有誰能保證這些生物性本能持續發揮下沒有失控的一天。 

不過,到底,楊絳百歲感言也說,「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係。」你也擔當不起別人的部分。 

除了自己,不想對這個世界負責:不能當九揪的我,一定還是小孩。



2.
前些日子(這些無事的日子我活得很不知年歲),好友傳來網頁〈Susan Cain:內向者的力量〉(http://tedxtaipei.com/2012/11/susan-cain-the-power-of-introverts/)。我知道他的用意,但問他,他居然說要自己安靜一點。 

我想了一下,他大抵是皺著眉頭記得,你身陷泥淖在妄自菲薄的舒適圈,你耽溺於「小市民」的雕蟲小夢。但他從來不放棄,甚而觀察到你那種默默內向的過活方式。他覺得,你這個朋友還是很有搞頭:但,一定需要冒險,一定可以有所作為,一定擁有一些實現的價值。 

我的朋友總是居心叵測。 

我緩步向前行直至河流的叉灣口停了下來。此處野風浩大,使人心裡莫名惶急──也許要降大雨吧,我擔憂──退意一旦萌生就再也走不下去了。堤防總是這樣的界外狀態,它的這一邊是市街和樓房,日常節奏安然循環,有著精細的小刻度;那一邊就是洪荒,拍子是自然的律動,那竟是強大而勃發,它的每一拍都抵著堤防承受的邊緣,它一換拍,另一邊的日子就瀕臨潰散的危險。走在堤防上是走在天地默許的慈悲邊上。摘自柯裕棻〈青青河邊草〉

久久,我看著這段文字。我想,這還真的是這樣。換拍呀,或是另起章節,都小心翼翼的,深怕自己無法承接,總是有那種順然找到出口蜿蜒出去的時刻,但更多時候跳拍掉進一個窟窿還傷痕累累爬出來,有點可笑還有點想哭,但這些都還好。另些我根本不敢想像的,會不會根本進到了一個死巷迷宮中,再也不見陽光小雨熙攘,只有無邊寂涼闃然,被消音了怎麼辦呢。 

暑假,喔,我的暑假,漫漫長長,好想定格在這些日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