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糟透了!毫無防備的一擊,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疲憊、無奈、氣憤如土石流般,夾帶著混沌之生計,滾呀,軋進這半年。從前的砂石,如今泥濘一片。
說是金牛好運年。弄了半天,直是盪到谷底,還會墜落嗎?
「輕重緩急不再重要。」墜落的時候,揭示重力加速度的寓意。
帶著這樣的覺悟:東西壞掉了,我們就要修復他?
我回來了。開始,像是一團亂糟糟的線圈,彼此糾纏混亂,我無法透視,無力感襲上全身。無法逃避。只是在無法開源的此刻,先使所有事情歸位,再行歸類:那些徹底令人喪氣的,不可逆的,全然屬於過去的,無法使之延續的,只得大刀闊斧地扔掉他們;另一種,則總是在馭繁為簡的過程中被翻找出來,是那些已然蒙上灰塵的有用資源,疇昔他們無用或者被忽視,今天我們挽起袖子,努力擦拭,為他們上漆、拋光,試著置上(回)軌道
──是的,每分每秒,屏息以待。一旁的我,預期總是失敗,但還好的結果:就是有些接縫漏了風,晃晃蕩蕩,吱吱軋軋,但,也是直挺挺朝向前方。
「那就先這樣。」退場無須也無法聲張,然而,究竟退場還在乎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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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青黃不接的人心惶惶的氛圍醞釀著一個盛夏的滯悶。
週一至週五是按部就班,撕著日曆、擺出敲鐘作息的姿態,讓日子押著生活前行,於是歲月表面上仍能悠悠前行。我們一行人計畫又計畫地行事,要努力明白並了結過去種種不濟事,積累至這半年的荒腔走板:那些把我們的人生做了一次又一次笑話般地玩弄;當時被誆、被摳、被嗆、被羞辱、被剝削的不知所以然,或知其然仍不得反擊,或者意欲反擊卻氣力不足、武器不夠。在每一個關起大門,只有電扇還不停打轉的周末午後,我們得以歇息,可以好好地說出一段話,分享一些心裡事。
於是,經過一個月的時間,終於沉澱出線圈中的混沌,輕重析出,黑白現形,看出一些門道,原來是怎樣,原來是那樣。
事情還沒完。
無防備地觸感到時間的過去。心靈重量往某一端急速傾斜,險險不可勝受。人生天真,然後失去了許多。──賴香吟《其後》p.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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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場是一齣歹戲,拖棚是為了預支下一個階段的不確定感。總在舉棋不定間定奪,什麼是進?什麼是退?潮起潮落是循環還是一種因果?突然之間,現實的考題再度使眼前的狀況陷入泥淖,煩悶,迂迴,走停。有一搭沒一搭。每一個午後雷陣雨,時間凝結成鬱悶氛圍,適合陷入沉思,導向沒有結果的辯證。 很快的,午餐,晚餐,洗澡,就寢,早餐,午餐,晚餐,洗澡,……。兩個月的休養生息,行程大抵如此,也沒其他了。
過去不察的壁面彷彿一道道人生鏡面,映照出十載間塗鴉,灰濛濛,暗淡而無光輝。油漆桶成為這一場接力賽中的具體象徵,他們耗時,也耗費精力。我們一開始帶著修復者的面孔投入,愈久,愈發現,正名身分其實是補償者,補償過去替我們遮風避雨的的屋宇、四壁。藉由如此浩大工程,得以仔細檢視出生活中的風口、漏洞,透露出我們的盲目造就一切。這一刻體悟。原來,是盲目。
察覺到的是,已經長時間的後段故事了,我們窩居那個無陽的後室,而不採前室之光耀;因為懶惰而閒置。
我們由內而外,由上而下,逐出那些漫漶塵埃,我們的愚鈍。
在最後一面牆徹底粉刷前,卸掉高柱牆上的掛鐘,無意間放至後室(從前教室,現階段已移作倉庫使用),原先還在運行之鐘,嘎然停止,不動就是不動。奇怪的是,復返回前室之高牆,指針滴答滴答再度行走。如此驚怖之啟示,搭載回流之學生員額,是不是,暗示著某種定見與提醒?
我們討論一番,毫無結論,但接受這樣的玄之又玄的兆徵。
陽光灑進前方的教室,我們隨之作息勻稱,氣息穩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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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了一個彎,風景更上層樓。此一階段,替自己找到了進可攻退可守的基地。這才是人生:沒有退場;或者,就是一齣戲的謝幕,就是暫停;一旦理好妝容,故事備妥,就要再度上演,至死方休。
如此,心中篤定,這回很明確,軌道、距離、引力計算無誤,小行星繼續持之以恆地環繞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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