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4/09

當孩子還是孩子時(Als das Kind Kind war)

圖:電影【慾望之翼】(柏林蒼穹下)劇照

文/Peter Handke

當孩子還是孩子時,搖晃雙臂行走,盼著小溪是河流,河流是大川,而這窪水坑就是汪洋。

當孩子還是孩子時,不知道自己還只是個孩子,以為萬物皆有靈,所有靈魂都同一。

當孩子還是孩子時,對於一切未有成見,沒有慣習,時而盤腿而坐,又匆匆跑開,一頭蓬鬆亂髮,拍照時也不做臉色。

當孩子還是孩子時,開始有了這些問題:為何我是我,而不是你?為何我在這,不在那?時間從什麼時候開始,空間盡頭又在何方?白日下的生命是否只是一場夢?我所看到,聽到,聞到的,並非只是眼前這個世界的幻象嗎?邪惡是否真的存在,人們之中是否真有惡人?

這怎麼可能,我這個人,在我成為我之前並不存在,而到了有一天,我這個人,也將不再是現在的我?

當孩子還是孩子時,難以下嚥的菠菜,豌豆,米布丁,還有水煮花椰菜。現在,他還在吃這些,卻不再是出於必要。

當孩子還是孩子時,偶然在陌生的床上醒來,如今反覆發生。許多人曾經看起來美麗,而今只有少數人依舊,那純然只是幸運;曾經清晰看見天堂的模樣,而今只能勉力猜想;曾經不能夠理解虛無,如今一想就顫慄不已。

當孩子還是孩子時,在遊玩時熱衷,而如今,同樣的熱衷只在工作上如是。

當孩子還是孩子時,吃一顆蘋果,麵包,足矣,即使現在也是一樣。

當孩子還是孩子時,手裡盛滿漿果,現在還是會這樣;新鮮的核桃使他的舌頭發疼,現在依然。每次登上山頂,便渴望攀上更高的山;每到一座城市,便渴望前往更大的城市;現在還是。從至高的樹梢上驕傲地摘下櫻桃,現在依然擁有那樣洋洋得意的表情。在陌生人面前感到害羞,至今依舊。等待每年初雪到來,如今還是那樣。

當孩子還是孩子時,他朝向大樹擲起棍棒如長矛,而今依然顫動地插在那。


P.S 在電影中,是分段使用這整首詩。網路上已有不少中譯,各有優劣;我對照英文翻譯,修改幾處成我理解的文義敘述,並將詩體改以分段散文呈現。


文.溫德斯 電影【慾望之翼】(1987)



2016/04/24

聽取建議



See those birds going across the sky 
Three thousand miles they fly 
How do they know which way to go 
Somehow they always seem to know

我多麼希望,聽取他人專斷,非客觀,個人意識決絕的人生處方。

很久以前,即曾聽說,踟躕前來詢問或告解的人,心裡其實隱約屬意既定答案與解釋。此一見解甚至得以理論進而除魅,即「巴納姆效應」(Barnum effect)。想像中,猶如煙霧彈一般,煙霧裊裊散漫開來。藉由命定意味深重的一次談話,起先毫無徵兆,猶追溯著日常生活的困乏恆久發言,對方若有所思地組織出主體意識淡薄的應答,既朦朧又清明的字眼,直言與隱晦並肩行進的說法。總是,過程裏,雙關諧音歧義那類的巧合如零星光火,閃爍於語意,滅失於瞳孔裡的光,有些鄭重,亦有些正中,聽著聽著,不動聲色地撩撥心算,梳理內在幽微而不可告人的憂慮與徬徨,昭然若揭之時,似乎距離答案更近些。

正向一點說來,我們輕蔑理解到,那也沒甚麼,祇是補上那臨門一腳的自信。

但何嘗不是怕死了,遍尋不見預兆,愈是走馬看花,愈是語無倫次,一旦脫口而出那些藏匿主詞的問句,表面上如何不經意,語氣卻遮掩不住吞吐的神情,試圖營造全然假設的虛擬。事實垂簾後方,幕後指點魁儡,出聲以後的每一次頓挫與懸宕,都為提示,自我內在如何慌張如何現形,張牙舞爪如一場戲。或許這才是巴納姆的實在(reality),沒有人說出口,儘管慘白光線下道具簡破甚至缺席,重點只是兩造,行禮如儀,入座,入戲,俱足矣。

渴望一個保證,這是否與貪婪,膽小至極的個性有關。

至少,小的時候,慾望也比較小,「意若思鏡」(Mirror of Erised)就夠了。分量恰好,足以陪伴長大之前的哈利波特。可是,現在,一面反映心象的鏡子,並未強大到足以支持我們獨自面對現實的困難。相較之下,「重生石」(Resurrection Stone)更加實際,更加虛幻,更加安慰,離校後的哈利是帶著「重生石」闖過最後一關。

自己是獨自帶著個人擁有過的幻滅痛擊人生的宿敵,獲得重生。

此刻底牌現身,問題並非自信與否,而是幻滅的時間點,因為不由自主而四顧茫然。那份等待的心情,猶如金探子只在最後一刻開啟,哲人的謎語;那時起,我坐在這裡,看著時間溜過。宛若無人知曉,漫長地發呆,作為起身以前的告別。

現在你是提了,我卻覺得,縱使見面也無話可說了。




2016/03/31

理解的可能視角:《怒》讀書及觀影心得

《怒》書封(聯經)

 

不久前,看到西藏僧人自焚的新聞,那時候我真的不解,他那種寧死不屈的心情,到底是種甚麼樣的感覺。應該不是痛恨至極,或是悲傷、或是可憐這種簡單可以說明的吧?他想表現的是,我是來真的,我是真的生氣了。可是,難道除了死之外,沒有別的方法讓別人理解嗎?……但我想也許不行吧。讓別人理解自己的認真,可能很困難吧。因為認真或不認真,不能用肉眼看到。…… 
(《怒》,頁169


我一直覺得,吉田修一的小說有著電視劇般的質感,能在腦海裡清晰浮現角色之間的相處應對,自然而然承接下去的對白栩栩然出現了聲音與畫面。比起《路》如【海角七號】那種走停遛達的閒適節奏,盡由緣分巧合拼湊順勢得以收拾完整的一目瞭然,《怒》則像是那些最好的電視劇,擁有一個令人失落的結尾,你我的人生未能一如往常地從故事裡獲取到實在而膚淺衝動的鼓勵;相反的,並非等不到雨過天青的故事結局,而是只能平淡無奇地承認無法彌補的事實,是帶著一定程度不甘願地認知到,過錯的鑄造已然決定於懵懂的當初,無可避免也不能回溯。

揪心的是哪一段呢?我試著排行。是青澀高中戀情的殞落,是同志家人終於還是缺席了,是壞掉的胖女孩尋覓幸福的自我懷疑。

他們都擁有少數但堅定的家人。亡命天涯的泉有一個姿態更低的媽媽陪伴,尋找人生伴侶的優馬有哥哥與友香又近又遠的關照,而愛子有明日香及爸爸堅實卻無言的守候。然而,這些角色的共同點是認為自己不可能被愛。是看輕自己還是看清自己呢?我想自己或也是這樣的檢視過,不久便從生活裡層出不窮的衰事與厄運得出後者這樣的答案。

開始學習把話說得不以為然,輕巧避開可能赤裸的時刻;我以為這也是一種成長的事實,因為我們不想再讓自己受傷了。串起這本書的其實是一起兇殘命案,不免理解到這可能也是一則隱喻,究竟莫名的巨大而空無的惡意,起源為何?風暴來襲之時,如何度過這種撕裂的破壞,不可承受的浩劫。那柔軟而易碎的自我意識,可以有多少把握以支持我們走多長的路?

《怒》大概是這種反撲力道的展現。在我的理解中,殺人犯最後被辰哉「解決」,是最沉痛的一幕。關於相信不相信,害怕被自以為理解而且信任的人背叛;而我們賴以生存的其實是某種堅信的價值而已,尤其存在渺茫不可捉摸的人際關係──正因為那是我們朝思暮想的,現在的模樣,對抗不生存的所有理由。

那種永不言敗的絕望姿態,就是這樣來的。 
John Berger,《留住一些親愛的的》)

無論如何,老調重彈的反省,你唯一縫補的可能,就是重新去愛上,說服自己能夠衷心相信某一個人,某一件事。《怒》潛伏並伺機於一個深沉的夜色,一個街角巷口的午後,一個溼冷季節正要遠離之際;於孤獨轉換成妄想,於尋常醞釀衝突,於陰霾應散未散的徘徊。對我而言,不能只會愛自己,重複並麻木不仁地運用「做自己」的修辭伎倆,而要一直去尋找,停駐於眼神的光芒的各種可能。



電影「怒り」予告


觀影心得(2016.10.14 補充)

一開始並不抱持著多大期待,畢竟那是三條均衡等重的故事線,如何不成為拼貼片段的流暢敘事。我害怕的,是電影曲解掉這「等重」的三種視角。對於理解橫亙其上的絕望,應該是原著試以三方面加以詮釋,加以力道而能闡明意涵,加以柔焦而能紓解情節。原著作者吉田修一其實投以等量齊觀的注視,冥然中給人一份守護感,那是,世界很大,但我們卻很少覺得我們屬於這個世界,那一份毫無理解可能的孤立與其無助,原著作者用三條故事,等重發動,等重協商,等重觸動。但是意外地,電影有呈現出這一份「等重」,適恰地透過畫面切轉,調度之間,成功支持起三條故事線的互文性基礎。不能太刻意,猶如文本對照;不能太輕忽,猶如獨立故事。兩種可能,都會導致等重卻是承攘彼此意味的「一個故事」斷裂或崩塌。

我不太喜歡一種說法,就是整齊的演員卡司,整齊的演功。這好像是最近幾篇影評中常提到的評價。但這未免太忽視敘事於其間的作用了。或許讓觀眾感受到的,是這些角色不可共量比擬的生命困頓,故而直截以為是演技,但更可能的是,這根本不存在比較的意義,因為這是一整個故事,人類自然講述故事的方法,當我們提及相關案例以理解,那是參照體系,是對照座標,基於理解的本能,在整個星系宇宙習焉試圖理解自己,而假以眾多他者生命,供以推進理解的可能。講白一點,我們如果真的理解了,說者,說故事的人,他想要表達的意味;在【怒】這部電影中,三個以為是獨立於日本三個所在地故事,透過文本敘事,曾經是小說而今是電影,都要說一個,什麼叫做絕望的姿態,因為絕望失去信任的可能的人們,在我們的生命之中,原來存在。而且,不只是他們。

如果硬要指出一個缺憾,是在沖繩故事裡,辰哉的憤怒似乎並不足已構成。那一剎那的崩解,發生在失去對化名田中的信任時,絕對不僅是對於泉基於「朋友」的愧歉,更是因為在小說中,高中生田哉其實是喜歡泉的,而泉也是知道這份心意。那一種單純的喜歡最終還是遇上這悲哀極痛的事故,輾壓式蹂躪,早先暗示了,隱喻在這遭受美軍佔據的蔚藍海域。


電影【怒】劇照:藤田優馬(妻夫木聡 飾)
此外,優馬的身世其實也是被電影給帶過了。成長於單親家庭,兒時與母親的相處糾葛,這在許多理解同志的生命感受,是很重要的。或許很多人容易了解,優馬表現出的那份驚嚇——在他接到警方的電話時——但那絕非單是出於恐懼直人會否就是兇殺案的兇手(表面上,是的)。而是,在他苦心孤詣的生命歷程裡,他向來且用力護持的,至少外觀上呈現完整無瑕予人強大的生命力度,比如展現在中年男子的性吸引力上,他無懈可擊,但這一切盛裝打扮,其實是因為對於這個世界,基於赤手空拳的一種虛張,偽飾。而今,走到這個故事裡面,對他而言,是疲於試探各種情感與自我理智的那一刻。

我認為,這一份關注,是溫暖所在。這一個故事給予一個提醒,可以理解的可能,甚至是關於絕望;但是這個理解的起點,就在於承認絕望。這講來矛盾,所以需要三個,或者更多的故事去說明。我應該承認,這個作者到這個導演,講了一個我需要也想聽到的故事。


坂本龍一 「許し」(forgiveness)[soundtrack]


2016/03/02

關於綠色日子。上岸時


這也許就是,視線的意義。在一切的外邊,車站、機場、巷道、馬路、河堤、電梯……通道。那刻,尚未抵達目的地,已經感覺去過了。擬想不同通道,逐漸明白,自己最想待著的地方就是那些像轉運站般的地方。
(蘇偉貞《旋轉門》,頁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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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套就像是Turn! Turn! Turn! 歌唱傳道書上如詩的字句,萬物皆有定時。栽種有時,拔除有時,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懷抱有時,不懷抱有時。一如這些時刻,行將抵達綠色日子的終點,退伍。

一整年份身不由己,倦意深深。許多當下無言以對,或者因為倉促紛雜,迫近眼前,缺乏足夠距離以釐清,設想周到,如同驀然錯過影片播放中那些那分秒即逝的畫面,作為一個觀影者如何無濟且慌張地理解到,這些尚未產生關聯的情節似乎都暗埋伏筆,潛藏徵兆,並且擁有流言蜚語那類騷動能量的線索。好像,你只能擱置,局外人一般而置外自我的時間流逝,等待其後,記憶代替你流落,低徊不已,並隨著夢境褪色,喃喃自語而日漸模糊語言的意義,遺忘了許多,我們姑且稱之為「時機」的能動。

愈來愈只能俯首坦認自己散漫,業已失卻駕馭人生的可能及動力。整段期程如籠大霧,闃無人聲世息,魂魄猶遭咒詛而滯留古都野郊;對抗的方式極為軟弱,睡過每個返家周末,其中幾次,姊南下踐履好久以前的約定,帶我看幾部電影,前往幾處喝茶吃飯,排除現實時間限制既定事實地無邊聊天,直到夜深。

壹月中旬,應是告別在即了,我倒數日子。此程最後一次我們的儀式慣例行進著:感冒頭昏,暈沉沉地看三小時的皮卡丘新片後,前往劍道館旁的日式房舍,榻榻米上對飲白毫烏龍,以手機計秒數泡幾次,兩人接力如廁幾輪,天光由灰白轉入一整片黑色,屋外樹梢上小燈籠平靜十分,我們騎走停放其下的機車,冀許如期駛入河岸那些以橋樑連結而成的郊區路徑,回到各自城市邊陲的家。後座上的我仍舊無所謂地與她說,我不在乎走哪條路。彷彿擁有十足的把握,皮卡丘在片中仰賴對兒子的思念,拚命活下去;整條路上因為姐載著,所以能回到家。

歸繳裝備時,老闆因案人在司令部,部隊熙攘著春節離宣戲碼,年假情緒飄揚在整個營區的上空,所有人都浸染在一種若有似無的焦急情緒,沒有誰有空與誰說再見,包括我。正午冬陽底,步出營門,全身戴滿大包小包行李走好一段路,停在電線桿旁候著,招來一輛無牌計程車,搭上即將停駛的高鐵,北返台中。小年夜,凌晨時分,已癱睡在眠床上,好深好空,剛上床睡不久的弟突出聲,「有沒有感覺到?」那是隔日才知道的,正是我離開的營區附近,社區大樓層層疊疊彼此塌落著。電視台開始計時,一分一秒;尚未領及退伍令的我,惶惶然,點閱一條條新聞標題,放大檢視所有照片中的迷彩身影,望穿秋水地守候手機的動靜。我知道,不同往年,新聞台收視率將超越所有春節特別節目。

不能不想起,Alain de Botton申論災難新聞的意義,「死亡的念頭能夠讓我們看待事物的先後順序而獲得重新安排,撥開日常生活的煩擾,而使自我當中較有價值的部分再度浮現出來。看見人生真正值得害怕的事物,能夠在驚恐之餘,致力追求內心知道自己應當追求的人生。」

生存之道,迫切的命題。他人一旦問起,似乎視若無睹重重的阻礙,併存於模糊時間地帶,尚且不論一分一秒的流失,所謂契機,盤旋於選擇哉問的上方,難道這些都不能作為答覆,反覆自問,行去何方找尋。過了好久好久,始終緣沿邊境迂迴,有時也於無夢的時間旅程中,迷失在天上星光都無語而黯然的仰望裡。


.
上岸時,我似乎遺忘諸多細節了;尤其穿過漂蕩於水流,曾經光線折射反覆,格外立體,卻又因稀釋而淡漠,意象十分朦朧。賸下的,是這些耳語般的字句,彷彿留下某種情緒到來的註解。

有時候,我覺得人類最特殊的才能──即用字遣詞的能力──似乎感染了一種瘟疫。這種瘟疫困擾著語言,其徵狀是缺乏認知與臨即感,變成一種自動化反應,所有的表達化約為最一般性、不具個人色彩、而抽象的公式,沖淡了意義,鈍化了表現的鋒芒,熄滅了文字與新狀況碰撞下所迸放的火花。 
(卡爾維諾《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

自入伍唱歌答數逐日衍伸學習,爾後下部隊編成連隊成員,支援群部監察官文書,逐認形色詞彙墮入綠色叢林的轉化與因襲,約定成就術語,電話紀錄與一令到位、各級主檢與督導示範、任務編組或者支援、簽呈送文之類作業會辦、工管表以及操報單、三問三答等勤務公差,等等,繁瑣而嚴密的建構獨立規則,從而隔絕並迴避外界的邏輯運行與進展。從前以為,部隊語言何其粗糙不堪,原始荒野,慢慢才感知,那其實是自某個時間點劈落的逕行時空,於此,語言徒留符號軀殼,淪為指令以抵達目的而已;然而,語言意義的剝離,意義真空之時,所有指涉的理由亦只是謊言(荒唐言?)的空洞回音。

──人多勢眾(徵召募集,梯數年月次第)組織一支龐巨幽靈大軍;自欺欺人且徒勞無功地,於怨意無底的時間斷層,喃喃說辭,以召喚。

──迷彩服是繡上名字階級的戲服,長官是隨年資遞補往前指手畫腳的觀眾,社會輿論之媒體風向則是引領觀念品味的影評;弟兄們,枕戈待旦,嚴陣以待。

……


.
幸好溫柔的白琇小姐非常貼心,這時她的上身忽然前傾,淺淺地笑著說:『沒關係,如果還沒準備好,我們可以不要開始 
(王定國《敵人的櫻花》)

忘了那是幾月,第幾天。抵達百日以前,我便開始不去計算了,以及等待。

筆記上手抄李日章的譯文:「理性固然與信仰攜手並進,但理性畢竟只是侍女。到最後,畢竟只有信仰能帶領人類到達到『永恆至福的終點』。」(Natural law: an introduction to legal Philosophy)右頁上方,我胡亂寫到:「這些問題千絲萬縷,紛雜,它們跳躍,毫無根據,似乎都息息相關,也都無關,同屬範疇卻難以連結,對於如此龐鉅的系統,只有退卻。」當時想要透露什麼了,這些字是解釋給自己聽到了?是那個「終點」,對於永恆至福的古典追求。若是,想要打一通聲速超越光速得以暫緩,甚而逆推,回溯,時光那端的我,攜手揭穿這個預言。

印象很深刻,南方海洋上方的水氣集結,掃過筆直公路旁的綠色植被。換穿長褲時,豔陽一寸寸退開車窗上的廉,冷氣變得安靜而且大聲。巴士繞駛新營市區,晃悠一段日子,麻豆轉運站落成啟用;暑假結束,下鹽行前交流道恢復塞車,年後,統聯車上不再播映電影,倒數的車程,忿忿不平地構思投訴信的理由,直到下車以前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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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en List of Readings & Films:

吳妮民《暮至臺北車停未

Nadine Ahr我願一生守候你,你卻忘了我的承諾

孫梓評《知影

吸血鬼家庭屍篇( What We Do In Shadow )

馬達加斯加爆走企鵝( Penguins of Madagascar )

朱天文《巫言

王定國《敵人的櫻花

刺客聶隱娘

Marina Keegan孤獨的反義詞

朱少麟《傷心咖啡店之歌

陳玉慧《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走

Charles Dickens非商業旅人

東野圭吾《解憂雜貨店

簡媜《夢遊書

神鬼獵人( The Revenant )

Italo Calvino困難的愛故事集

Italo Calvino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

李桐豪《絲路分手旅行

石黑一雄《長日將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