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2/02

返家日曬兩周


不如濕潤的木柵,給予自己那種憂鬱潮霉的氛圍,總是叨絮不已,於是能不間斷寫作,時時短的或長的。霧峰這邊,大太陽是常駐的角色:你不用惦記著他,他永恆在尋常中乾燥你的思緒。生活是這樣,不予人不適,也不予人舒適。明亮乾燥,在這裡什麼都輪廓清晰,少去隱晦的喻意,縱是累累的塵埃也能在陽光穿射下,綿密現形;所以說,我煩惱的東西變得很具體,比方之後的,或者暫時現在的諸多選擇。 

這是第六次選課了,學期終究需要邁入倒數。 

好一陣子,不時會回顧入學時的一切新鮮,當時相信這個新落處允有自己的重量,而有定下來大展身手或者至少求善鑽營的決心。然而這種感覺開始淡薄,隨著時序進迭,不難察覺,徵兆確實接續按下伏筆:憩賢樓的7-11徹底打烊(藝文中心7-11也在本學期末熄燈)、校園中的垃圾桶瀕臨絕種、粉紅色大巴駛離、政大書院愈往山上棲息。一切改變,用一種歸屬感的消逝、破碎、不在,提醒我也得坐上屬於自己的列車,邁開腳步,離席前往下一場,無論是盛宴還是修行,旅程內容具體成為遷徙。 

過去一年,「沒有過得很好。」不順遂的事情一旦發生,彷彿家鄉土地公廟傍晚傳出的鐘聲一般,每一擊,都在一整天的勞頓過後,近夜色,重重醒示。嘆息也有,後悔也有,疲憊也有,我心悸不已。很多時候,都要崩盤前一刻,拉起,眼前彷彿若有光,但只是彷彿。我雙腳騰空,其實墜落;我張恐,就要見底,只是見底而非觸底。很多時候,試展笑顏,那種皮笑感,足夠黑色幽默,只差沒對著影中的自己感到噁心而已──那是一具似笑非笑的皮囊,一息尚存,但溫熱已然退到餘冷。 

現實是這樣,以勇氣鼓勵你也以不安迫使你,無論如何,擎著火把,或行走或歇息或怨懟或無可奈何於黑夜漫漫,去消耗每一分信念,如同乾燒的薪柴,才得以度過。 

沿途風景固然不夠壯闊,但較之長長人龍遮掩的不確定未來,恐怕更吸引人。 

他們帶著朗朗笑聲走過,迎面而來他們的香汗淋漓與迎面之後自我的孤立自閉,徹底被放逐於外頭的我目送他們走遠。我寧可這樣錯失,一方面我以我認為他們走偏來肯定我自己的排拒,另一方面,我亦武斷相信那些都不屬於我的。為自己揀了一條路的心情,傲骨嶙峋,誠然如是。 

行囊不重,只是旅程中沒見著半次卸下的機會,有點煩了。這一年中,太多次太多次太多次,我都想要繞進林中,掀翻包袱,看他們散落一地,再也不願收拾。 

誠然如是,我亦不可能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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